鲁迅一生都不讳言“爱钱”，坦荡实在不假清高

【鲁迅一生都不讳言“爱钱”，坦荡实在不假清高】我很喜欢鲁迅的一点，在他从不假清高，一生都不讳言“爱钱”。“说什么都是假的，积蓄点钱要紧”，这类话很小红薯，可就是他说的。民国文化名流里，应该没有谁比鲁迅爱谈钱，且谈的更坦荡更实在的了。他给人的离别赠言，都是“积下几个钱来”这种接地气大俗话，全无爹味，只有人味。

我对鲁迅的爱财，有着很深的同理心，狠狠共情了。鲁迅自己，是为了“弄几个俸钱”，很不情愿地上班14年，不仅苦熬到浑身“班味”，更是受了太多窝囊气，接连碰上的上司都很“苏州”，但也只能一忍再忍。他也是为了那点工资，每天需要心理建设才能撑下来，苦比状态与我等打工人并无二致，只不过我们emo回屋还能打游戏，他生得早emo回屋只能靠抄碑发泄苦闷。早期的他，和我们一样，无非是穷，是为了“五斗米”，不得不折腰做着“牛马生涯”。他是痛恨官场，但更害怕失业，给友人吐槽是“饭碗一失，其苦更大，我看中国谋生，将日难一日也，所以只得混混“，所以他深知钱的重要性，前半生小心翼翼当公务员，不敢做陶渊明。孔庆东写《正说鲁迅》，嘲笑老周每次都是“跑着去领工资”，意在暗讽他这“民族魂”爱财，可爱正当之财有啥不对呢？

鲁迅抠门也是真的，在上海滩为朋友写稿，是标点符号都算钱，自己买糖果都捡最便宜的买。但他应该属于实在穷怕了，晚年给得意弟子的信中说，感谢他“不会赚钱”的老爹“穷下来”，让他“因此明白了许多事情”。当初，由于太穷，他连恋爱都不敢去谈。早期曾和许广平约定，先分开两年，各自拼搏，攒下钱后，再图见面。后来，一旦发现自媒体能养家糊口，就立马辞职不干，果断拍屁股走人。他辞职以后的文章，水准明显是更上层楼了，过去都说是因为有爱情滋润，显然不是很对，因为他和许广平的恋爱要早上好几年。确切地说，他是不用上班没有顾虑了，是终于有了“松弛感”，所以文章也是张弛有度，收放自如，仿佛金庸武侠里的密洞得宝，突然臻至另一个境界。同理，我要是突发横财，不必厮混头条了，明年就能挺进中国作协也说不定。

鲁迅是个明白人，他一生都不信“诗穷而后工”这种胡扯道理。他跟人开玩笑说，“我在北京时一穷就到处借钱，不写一个字，到薪俸发放时，才坐下来做文章，忙的时候也必定没有文学作品”，他是拒绝任何形式任何渠道的PUA，孔子也不行。而且，他的心态，大概和我这混子差不多，总疑心写东西、育人子弟都没啥大的意义，说实在点主要驱动力就是谋生。他说，“非为救国，为吃饭也”，似乎一切努力不过都是为了多挣钱，日后“不受意外的气”，是何其磊落真诚。我看到这些记录，不但不会觉得鲁迅俗，反倒更觉得他真。任何“伟人”，都应该首先是个“真人”，才伟得起来。鲁迅不唱高调，不爹味，在需要的时候又重道义，很大方，是个真人。他是可以坐下来一块痛饮一块骂娘的那种人，胡适之之类人也很好，可到底多了不少矫饰。胡适永远不会说自己爱财，不会承认自己也爱慕美女，更不可能招供与女学生也有过一段情（陈漱渝《胡适与徐芳》，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，页236）。孔孟以来的“义利之辨”思想灌输太厉害了，读书人都不敢吐露正当欲望。

即便到了现在，吾国知识分子其实也是一样的。对于金钱的喜好，总要遮遮掩掩。我是渐渐明白：很坦坦荡荡公开承认自己“贪财好货”的文化人，往往是真君子；而总刻意标榜自己“高风亮节”口不言阿堵的，反倒绝大多数都是暗地里“干的好茧儿”的主。